清晨,迎着花香鸟鸣,坎蒂丝伸了个懒腰起身,肩上的毛毯随之掉落,她揉了揉稀松的睡眼。

    嗯?她什么时候睡着了?

    汉娜端着餐盘下楼,坎蒂丝随意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模模糊糊地问:“汉娜,现在什么时候了?”

    “十点了,”汉娜洗着盘子回答,“待会儿还有圣约翰先生的讲道咧,他早早就出门了。”

    “哦……嗯?”

    讲道?圣约翰怎么从来没跟她提过。

    “是在莫尔顿教堂吗?”

    “当然。”

    “那我必须现在就出门了!”

    “这么着急干什么呀——坎蒂丝,圣约翰下周还有一场讲道呢,不必偏要赶上今天,欸……”

    话音未落,坎蒂丝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换衣服去了。

    一切就绪,坎蒂丝带好帽子,披上宽大的蕾丝花边披肩,正打算出门。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了,她怎么把简一个人忘在家里了!

    简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今天两姐妹又不在家,瞧着外面的艳阳高照,坎蒂丝又折返了回去,噔噔地踩上楼。

    “简,你想出门看圣约翰的讲道吗?正好你的身体可以晒晒太阳。”

    在这几周里,简已经与这家的姐妹们相处融洽,但和这位男主人却有着很大的隔阂……

    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那就麻烦你了,坎蒂丝。”

    两人一起出行,简已经一周没有出门,在马车上看着变幻的风景。

    坎蒂丝想到她还没有来过莫尔顿,撑着头望向简。

    “我们要去莫尔顿,那儿是圣约翰的教区,他常在那儿工作。”

    谈到圣约翰,少女的棱角似乎都柔和下来,简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也笑了起来。

    “哎,对啦,简,我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语罢,坎蒂丝想起来她来的第一天晚上圣约翰就问过这个问题,她当时不答,想必现在也不会答。

    坎蒂丝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不想答就算了。”

    “——桑菲尔德,我在那儿当家庭教师。”

    坎蒂丝也刚来这儿没几个月,她没听说过桑菲尔德,闻言有些疑惑。

    “那你怎么会来这儿呀?”

    “我选择了离开,因为一些原因。”

    她低垂下头,仿佛一个忏悔的天使,坎蒂丝意识到自己说到了她的伤心事。

    “抱歉,我……”

    简打断她:“没关系,坎蒂丝,你是我的朋友,当真正我释怀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的经历。”

    “简,”坎蒂丝岔开视线,“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心神宁静,坎蒂丝没有聚焦地欣赏窗外的风景。

    她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简·艾略特,简·艾略特……

    这个她在这几周叫过无数次的名字在她耳畔回响。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很久以前有人和她提起过一样。

    她揉了揉脑袋,估计是自己记错了。

    –

    莫尔顿教堂。

    坎蒂丝向门口的牧师打听:“今天的讲道开始了吗?”

    “——开始了,小姐,”年长牧师指了指不远的教堂,“但现在也不算迟。”

    “谢谢!”

    她拉着简飞奔,到达目的地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呼……坎蒂丝,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不好意思,条件反射。”

    ——毕竟快迟到了。

    坎蒂丝还想开口,简却将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嘘”状。

    两人悄悄走进教堂,前排的位置都占满了,坎蒂丝只好和简一起坐在后排。

    坎蒂丝很快将注意力都放在圣约翰的讲道上,他站在最前方的讲台上,语言流畅地像练习过百遍,清晰熟练。

    坎蒂丝见过的牧师都是温和宽厚的,但圣约翰不一样。

    哪怕站在教堂里,圣约翰周围的气场仍然没有改变,他没有刻意的收敛锋芒,语言带着严厉的批判。

    演讲至始至终都是平静的,但这种平静中又饱含着无限的热情。

    坎蒂丝听得很认真。

    她听见许多有关“天选、宿命、惩罚”的字眼,又听见他严厉的批判加尔文派。

    剩下的,她没了解过,也就听不大懂了。

    待整个讲道结束,简似乎有些忧伤,坎蒂丝很不解。

    “简,你怎么啦?”

    “我不知道,圣约翰先生的讲道很奇怪,说不上来的感觉……”

    可能是一种压迫感?

    坎蒂丝也感到奇怪,想到她压根没听懂,肯定也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简似乎还沉浸在忧伤中,教堂里的听众都渐渐起身离开,当然,也有好几个像简一样好像领悟了什么的,久久没有平静。

    圣约翰也没有走。

    坎蒂丝向他挥手,人本来就不多,圣约翰很快注意到了少女。

    她朝着圣约翰笑着,嘴里还对着口型。

    ——我等你。

    一种奇怪的情愫被圣约翰死死压住,他有些仓惶的装作无事发生。

    圣约翰看见她了吗?看见了吧,她都和他对视了欸。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教堂外阳光灿烂,坎蒂丝戴好帽子,挽着简走了出去。

    两人站在教堂外的阴凉处聊天,简耐心地对答,坎蒂丝眯着眼,觉得眼前隐隐约约有个人走过来。

    “嘿,坎蒂丝,真巧啊,你也来听讲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大少爷腔调。

    理查德·梅森。

    毕竟有些身份悬殊,坎蒂丝行了个屈膝礼。

    “午安,理查德先生。”

    经过上次的共患难,她也算承认了梅森这个朋友。

    坎蒂丝意图向简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回头却见她像兔子一样没了踪影。

    坎蒂丝:?

    “怎么啦?坎蒂丝,你在找什么?”

    简也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也不会四处乱跑,想到这点,她略略放下心。

    “没什么,先生,”她自然地笑着,“对了,你还没回牙买加呀?”

    他挠头:“是啊,一时半会儿估计没法回去了,我父亲恐怕已经在为我寻好下一个‘卖家’了!”

    坎蒂丝闻言一愣,笑了起来。

    她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远处的男人。

    圣约翰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打断聊的开心的两人。

    “坎蒂丝,可以走了。”

    “嗯?”

    这么快。

    “好吧。”

    看见少女不情不愿的样子,圣约翰感觉内心更烦躁了,他大理石般的面容冷下来:

    “梅森先生,你的父亲恐怕还在等你。”

    说完这句话,他自顾自地迈步离开,他走的很快,坎蒂丝不得不立刻跟上,都没来得及和呆住的梅森告别。

    少女惊诧:“你认识他?”

    “不认识。”

    “你骗我!那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圣约翰:“……”

    少女似乎有滔滔不绝的问题——

    关于那个梅森的。

    马车内,圣约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圣约翰,你在听我讲话吗?”

    “……”

    他闭上眼,没有理会坎蒂丝。

    她抱怨的话又钻进耳朵,圣约翰皱着眉头,轻轻叹气:

    “听见了。”

    “什么?”

    “我在听你讲话。”

    坎蒂丝愣住,这人的反射弧也忒长了吧!

    坎蒂丝看着他装睡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好吧,原谅你了。”

    她又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对了!简!”坎蒂丝如梦初醒,“简刚刚不知道哪儿去了!”

    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坎蒂丝寻找着简的身影,幸好,没过多久,她就看到了那个瘦小的少女。

    坎蒂丝心中的石头落下。

    “简!”

    简回头,看见坎蒂丝在马车中冲她挥手,兴冲冲地向她介绍:

    “坎蒂丝,这是我刚认识的里弗斯小姐。”

    罗莎蒙德·奥利弗?

    坎蒂丝向车窗外探去,果然是身穿玫瑰色绸丝裙的奥利弗小姐,她正笑颜如花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坎蒂丝点头致意:“奥利弗小姐。”

    她怎么也想不到简会和奥利弗小姐认识,他转头望向圣约翰,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拜托,这可是你的桃花!

    “布朗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额……回家?”

    “圣约翰先生是在里面吗?”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坎蒂丝看得出奥利弗小姐明显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不知道,她便不会这样猜测,毕竟她还不知道坎蒂丝与沼泽山庄的关系。

    “我在。”

    圣约翰率先开了口。

    “先生很久都没来看望我的父亲了,今天有时间吗?”

    他抬了抬眼:“没有。”

    坎蒂丝有些惊叹于他的答案,她先前多少认为他对这位小姐是有些情意的,毕竟奥利弗小姐表现得与他甚是熟络。

    如今她倒可以确定,圣约翰对她无意。

    谁会对心上人这么冷漠呢?

    奥利弗小姐捏紧了拳头:“真的吗,我的父亲很期待你的到来——”

    圣约翰:“抱歉,今天不行。”

    他大理石般的冷酷面容似乎伤到了奥利弗小姐的心,但她仍没有放弃,她将目光转向坎蒂丝。

    “坎蒂丝,你愿意到谷府坐坐吗?”

    奥利弗小姐的脸色很差,用苍白的语调询问着她,坎蒂丝都快认为这位小姐在哀求自己了。

    实在有些可怜。

    哎……

    在奥利弗小姐毫无冀望的眼神中,坎蒂丝开口:“我很乐意,小姐。”

    “真的吗?”

    坎蒂丝回头看向圣约翰。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没有阻拦的意思。

    “走吧!”坎蒂丝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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