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谁都默契般地不提昨天的事。林落依旧认真听课、写作业,只是特意避开许崆。许崆也不在班里明面找林落的茬,闹翻之后他也懊恼过,但低头道歉不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林落对许崆这样狂妄的人也没有什么期待,只要他不来烦她就谢天谢地。

    放学回去的路上,林落看到林苒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走着,还跟地上的石子较劲,往前踢动它们的同时嘴里絮絮叨叨,仿佛在念经。

    林落趁她不备,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林苒却下意识地瑟缩,带着恼火的语气:“谁呀?”

    “我!”

    “怎么不是惊喜,还一副要揍人的狠样?”

    林落发现,林苒的小拳头一直紧握着。

    “没心情。”

    “怎么了?”

    “姐,我跟你说件事呗。”

    “嗯。”

    “班里有个男生很烦,不是揪我马尾就是挡我的路,有时还抢我作业,我又抢不过他。我很多次都警告了,让他别来招惹我,还是没用。”林苒的眼神蓄着怒意和委屈。

    “哪个家伙这么胆大?”林落故作生气。

    “一个叫冯子浩的人。”林苒撅了噘嘴,咬牙切齿地回答。

    “你不是擅长苦肉计?上次不就让我班里的男生哑口无言。你再哭一次呗?”

    “那不一样!我要是在自己班里因为这点小事哭,丢脸。”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双标。”

    “……”

    林苒选择告诉林落就是想让她帮忙想办法,但看林落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多少有点失望。林苒猜测林落可能会说这是她能自己解决的事,实在不行找老师。

    “那明天放学你等我,我倒想看看那人有多厉害。”

    “嗯,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林苒的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容,先前的阴愁一扫而空。

    林落轻拍林苒的背,笑着说“除了我欺负你正当,其他人不行。所以,我还是会管管的。”

    林苒听到这话后,又恢复粘人傲娇的模样,硬是要勾着林落的手臂走回家,林落怎么都挣脱不开,全程像托一头牛回家。

    但不得不说,多年来她们的姐妹情义,是可以相互欺负但自带温馨的一种默契。即便之后会踏上不同的旅程,奔赴不同的未来,最美好的守护和祝愿会如钻镶嵌在生活点滴,闪耀暖阳的光影。

    次日,放学钟声一响,林落耍起书包就跑出教室。赶到一楼时碰巧目睹一个男生硬是拽着林苒的书包往后拖,林苒娇瘦得根本阻止不了。而周围还有几个幸灾乐祸的小跟班。

    林落赶忙走上前护住林苒,正面对上那个男生:“你有点横呀,带着一伙人这么光明正大地欺负一个女生。”

    “你算老几,要你管。”男生毫不畏惧地收回手,叉着腰挺直身板,语气凶狠地回嘴。

    这人态度有够粗暴!林落觉得许崆已经够蛮横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装得更像团伙老大。

    林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个男生,个子比林苒还矮小,身穿黑色薄衫和工装裤,满脸愤世嫉俗的狠厉,仿佛全世界亏欠他一样,眼神透露着唯我独尊的狂妄。

    “你就是冯子浩?”

    “是我!”

    “为什么欺负我妹?”

    “因为傻。”

    这么多年,夸林苒的“好看”“乖巧”“聪明”“机灵”的亲戚和同学数不胜收,还是第一次以傻为理由欺负人。举手投足之间,冯子浩把嚣张无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不怕我告诉老师?”

    “老师算什么,我都没放在眼里。”

    “不觉得你很过分?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尊重人。”

    “你好多废话,听得我耳根疼。”冯子浩还故意用手揉揉了耳朵,表现得轻蔑极了。

    这下是遇上混世魔王了,本以为一年级多少都畏惧高年级学生或者家长老师,跟他讲道理简直是浪费口舌。难怪连古灵精怪的林苒都解决不了,单单听他说话就让林落有想打架的冲动。但林落话狠人弱,在学校她没胆动手。局势上,寡不敌众。

    林落只能跟他拼一拼气场了。

    “希望你以后收敛点,别让我知道你还欺负我妹!”林落的语气冰洌,眸底一秒变深沉。该严肃的事,她不会敷衍。这只是警告。

    “我凭什么听你的!”冯子浩还特意往前走几步挑衅林落的威严,“我就是欺负她,你能怎么的?”

    都这样了,林落也不能怯场退缩,只能上前一步,把躲在旁边拽着她衣服的林苒往后推,挡在她面前,压抑着怒火回答:“你可以试试!”

    四周剑拔弩张,就连虚空中飞扬的尘埃都有意逃脱这个野蛮窒息的磁场。眼看冯子浩要上前有进一步动作,林落准备狠狠踩他一脚,然后逃离。

    谁知,后面传来泛冷的声音,低沉偏又裹携几分困倦:“冯子浩。”

    冯子浩正纳闷谁会这么大胆地直呼其名“谁呀,敢……”冯子浩侧身向前看去,话说一半硬是停顿下来,一改先前的狠厉,转变为气问候:“大哥。”

    原先站在他后面的跟班们默然分散,走开。虚空中尘埃的浮动开始带有几分诡异和快意。

    “嗯。”苏彻漫不经心地应答,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林落闻声转过去,发现苏彻站在不远处倚墙抱臂而立,不冷不热地斜睨他们。

    难怪刚才那声音这么熟悉。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哪哪都有?林落莫名更加烦躁。一有不顺,身边就会出现苏彻。他都能赶上“瘟神”的称号。

    苏彻的冷眸瞥向林落,久久不离。林落骤然感觉背脊发凉,危机感更重。冯子浩加上苏彻,她就没胜算可言。

    能跑吗?

    林落快速扫视周围,期盼能有认识的同学,让她找个一起回家的借口逃离。

    “冯子浩,你刚才是想对我们班的好学生动手?”苏彻说话表面平缓,但字字暗藏主导权的威严。

    “我还没……”冯子浩像是被苏彻捉住了小辫子,百口莫辩。

    “那我今天跟你强调一遍,好学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懂?”苏彻指着林落,对着冯子浩异常认真地强调。

    林落的心七上八下。苏彻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她只能由他欺负,还轮不到一个小屁孩抢风头。左右都是虎穴。

    “懂了。”冯子浩看了一眼林落,向苏彻点了一下头。

    苏彻挽了一下衣袖,挥了挥手“懂了就回家吧。”

    “大哥再见。”

    冯子浩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离开,没有半点恶意和不服。

    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吗?林落不太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不自觉地揉捏太阳穴。

    林落的大脑处于停宕休息中……

    谁知,林苒却上前跟苏彻搭话:“哥哥,你好厉害!”就差没把崇拜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苏彻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笑意从眉梢展开,弯腰看向她:“你不怕我?”

    “不怕呀,你一看就是好人,还有点帅。”林苒天真地跟他对视回话。

    “你嘴真是甜呢。”苏彻伸手摸了摸林苒的马尾辫。

    林苒竟然也没有躲开,还笑意盈盈。

    “谢谢哥哥帮我赶走了讨人厌的冯子浩。”

    “我以后要是还被他欺负,可以找你吗?”

    林苒手指在打圈,不太自信地问。

    “可以。看在你喊我哥哥,也懂得知恩道谢的份上。”苏彻特意看向林落说。

    这让林落头疼。自己家的妹妹上赶着要认别人做哥哥。什么时候林苒这么厚脸皮了?也不看那是谁,好歹跟冯子浩一个圈的人。怕冯子浩却不怕苏彻,被拐卖还能帮着数钱的节奏。

    “林苒你有点原则行吗?”林落严厉地批判她,走上前把她拉回身后。

    “可是哥哥帮了我们呀!”林苒较真地浅声低语。

    林落低头瞪了林苒一眼。林苒自觉往后退开。

    “冯子浩叫你大哥?你们一伙的?”

    “不算。”苏彻重新站直,认真回答林落的问题。

    “……”

    “校外打球,拼队认识的。”

    “打个球都能称兄道弟。”虽然苏彻是帮她赶走了冯子浩,但也让她在一个一年级的小屁孩面前落了下风。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我帮了你妹,她不也能叫我一声哥哥?”

    林落总论不过他。倒显得她无理取闹。

    “林苒,不早了,回家!”林落觉得无话可说,决定打道回府,远离危险源。

    “好学生是不是忘了什么?”苏彻上前用手拦住了林落。

    “什么?”站在苏彻面前的林落比他矮一些,抬头一脸疑问。

    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不做无用功。”苏彻微斜一下头,挑了一下眉对她说。

    林落恍然大悟。

    “哦,谢谢!”

    “不用谢。”苏彻唇角轻扬,三分薄笑,甚是满意。

    “你这么缺别人的谢谢?”林落不可置信地问。

    “也不是所有人,我更想要你的谢谢。能让一向高傲的好学生跟我道谢,很有成就感。”

    “我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林落小声呢喃着。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

    “没跟你说话。”说完,林落拉着林苒走了。留下苏彻一个人看着她们渐行渐远,还不自觉地偷笑起来。随后他也上楼拿书包回家。

    起初,苏彻知道林落习惯留校写作业,看到她一下课就跑,多少感到奇怪,于是去走廊往下望,好奇她是急着回家还是想去哪做什么。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也没找到她跑出这栋楼的身影,就想着下去看看,说不定凑巧能碰到。

    走到一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也发现了站她前面的冯子浩。冯子浩他还是了解的,可以说继承了许崆的跋扈。他先前觉得凭林落的能力可以削掉冯子浩的锐气,最后看局面是林落要吃亏,他无奈出手拦一下。

    林落回家后,选择到屋顶吹风独处,观赏十月的稻田和未落的晚霞,起伏不定的情绪得到了片刻安抚。风轻抚着她鬓边的碎发,碎发不时扰动着眼角的睫羽,痒痒的,她不自觉地眨眼。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她感觉苏彻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最初确实是跟着许崆明面干扰她的学习,人冷话毒,后来几次却帮她解围。是为了让她向他低头?究竟是乐于助人还是别样玩弄?林落琢磨不透。而苏彻的态度凌磨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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