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伺候姑娘和姐儿,我不稀罕外面的薄情的汉子,一辈子就和姐儿姑娘过,姑娘不必说了,要出去早出去了,我乐的愿意在这里。”小蝉气哭道。

    夏清荷淡淡笑了笑,道:“随你罢萱姐儿,我的小萱姐儿呢,我的儿,你在哪儿?”

    小萱姐儿早已哭的满脸泪花,听见她叫,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娘亲,我在。”

    “可怜我萱姐儿命苦,早早的就丧了母,跟着我这几年,才过了些姐儿的日子,九泉之下,我也有脸见三妹妹了。只是,萱姐儿,你记着,你是这苏宅里的姑娘,却要小心这宅子里的人,尤其是菊园里的人,不要与她们起争执,凡事能忍则忍若实在忍不过了,去梅园求求四奶奶。”夏清荷落泪道。

    “娘亲,别说这样的话,娘亲,你看看萱儿,看看萱儿,萱儿已经没了一个娘,娘亲怎么忍心再离开我呢”萱姐儿哭道。

    “好姐儿,你不要忘了,要读书,要知礼,要学着各种事,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了,往后凡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夏清荷的声音越来越弱,双眼几乎要睁不开。

    小蝉和萱姐儿心酸难忍,又不得不忍着哭声,守在她身边,轻轻唤她。

    夏清荷只觉得渐渐听不到小蝉和萱姐儿的声音,眼前人却越来越清晰。

    背后是长安城的万家灯火,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执着她的双手,对着三千明灯,信誓旦旦道:“荷儿,我这一辈子,定要成为一代名臣,匡扶社稷,接济生民,我要与你携手一生,心里再不装她人,我要与你朝夕与共,濡沫白首。”

    那少女薄纱覆面,气质高贵淡雅,此时此刻如同所有沉溺于情爱中的少女一般,顾不得体礼,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君。

    渐渐的,眼前的景色越来越迷糊,她又看到了眼前哭着的小蝉和萱姐儿。

    “罢了,他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郎了,茉姐儿,不要怕,阴司黄泉,娘来陪你了”

    一语未完,便撒手去了。

    “姑娘!”

    “娘亲!娘亲!”

    小蝉和萱姐儿终于忍不得放声痛哭,连一旁的小丫头们也都跪下直哭。

    彼时,满池荷花映日而放,也来送这荷园的主人最后一程。

    苏更甫听闻夏清荷病逝的消息时,正在菊园内,一旁的凤素瑶听了,紧接着又哭了,边哭边道:“茉姐儿才走不久,姐姐也跟着去了,也不知道我们府里犯了什么过,遭了什么孽,老天竟要这般惩罚我们”

    苏更甫安慰道:“生老病死,非人力可改,瑶儿节哀。”

    这一日晚间,苏更甫独居清心堂,想了想,又叫路子将小蝉叫来。

    不一会儿,小蝉顶着哭肿的双眼便来了。

    见到苏更甫默默地在灯下看书,上前来行了个礼。

    “我上次去荷园,虽然话重了些,可看你奶奶的精神也到还好,怎么突然就去了?”苏更甫道。

    “我们姑娘为了为了大姐儿的事,一直病着,姑爷又不肯和离,又听闻噩耗,才去了的。”小蝉道。

    “胡闹!不是都不让外头的消息传进来的吗?谁这么胆大告诉她的?”苏更甫气道。

    “回老爷,奴婢都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只是,数月来,老爷不叫园内议论半点跟大姐儿相关的消息我们姑娘聪明,想必也是猜着了。”小蝉道。

    “哎她是聪敏,什么事也都瞒不过她。”苏更甫长叹一声道。

    “她临终可有有什么话留下?”

    “我们姑娘说,愿老爷好好待萱姐儿。”小蝉道。

    “萱姐儿,萱姐儿,还有呢?难道没有什么话留给我的?”苏更甫问道。

    “奴婢不清楚,只是只是说”

    “说什么?”

    “姑娘说她没等到自己的少年郎”

    闻言,苏更甫竟然有一丝的好笑,心里却不自觉的隐隐的抽搐了一下,呆在原地许久。

    一直待身边的小厮路子叫他,才回过神来。

    “你们奶奶的丧礼备的如何了?”苏更甫道,

    “遵照我们姑娘的遗愿,一切从简,也不让外人来凭悼,只家人安葬守灵即可。”小蝉道。

    “也好,一连出丧事,官家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就照你奶奶的遗愿,一切从简。”苏更甫淡淡道。

    “另,我们姑娘说,说要…回姑苏原籍。”小蝉道有些不敢开口依旧仗着胆子道。

    苏更甫没有说话,小蝉也没有说话,小厮头也不敢抬,一时间屋内静的有些可怕。

    良久,苏更甫冷冷道:

    “你去回二奶奶,依她。”

    小蝉答应着赶紧离开了这里,顺道往菊园里去告诉了一声。

    回到园中,荷园内哭声凄凄,一片缟素,只萱姐儿和几个丫头在灵堂前守着。

    菊园内。

    简单料理完荷园的丧事,凤素瑶才打发掉房里的丫头,吃了口红燕递过来的茶。

    “料理完那边又料理这边,一月三趟的赶场子奔丧,还要哭丧,我比那南戏班子的戏子还要难。”凤素瑶扭了扭身子,红燕忙上来替她卸掉了簪环首饰,拿了美人捶替她锤着。

    “奶奶着实累着了,可这样的日子,也不得不这样,那府里,都赞奶奶德行好,人品好呢。”红燕道。

    “我都累成那样子了,再不得个好名声,怎么对得起我这几处受累。”凤素瑶伸了懒腰,悠悠道。

    “方才小蝉刚从清心堂回来,听说呆了好一会儿。”红燕道。

    “她去老爷那了?去做什么?”凤素瑶即刻警觉道。

    “也没做什么,听说老爷问了小蝉许久的话,还问了临终遗言,老爷很是念旧深情呢。”红燕道。

    “原来是这样,明儿再去好好治一副丧仪,给荷园送去,虽说一切从简,也不能太不像样子了,老爷情深,也不能显着咱们不伤心难过的。”凤素瑶听说只是问了临终遗言,便放下心来。

    “听说,大奶奶遗言要回姑苏原籍。”红燕道。

    “回姑苏原籍?哼,真是可笑,既没有和离又没有休妻,想必大奶奶是伤心糊涂了。”随即又想了一想,道:“也是,自己的命根子都去了,还留在这干什么,老爷怎么可能准。”凤素瑶冷笑道。

    “老爷竟然准了,这都没和离,竟准了棺椁回原籍,眼不见为净,看来,老爷心里是待她一点情分都没了。”红燕道。

    “这不是没情分,是还有一丝夫妻情分,不想叫她魂魄不安,就准了她最后一个心愿,这要是叫外头知道了,只会说老爷情深,不会说别的,还说什么了?”凤素瑶道。

    “还说要老爷善待萱姐儿。”红燕道。

    “善待萱姐儿?”凤素瑶想了一想,道:“是了,还有个小丫头在她房里呢,这小丫头和我的蔷姐儿一样,都是老爷的女儿,老爷连她回原籍都准了,难免日后会善待她。”

    “这小丫刚到咱们园的时候,看着到乖觉,只是回到荷园里,又是叫老爷疑心咱们待她不好,又是在家塾闹事,听说,月前,就是她几次请老爷去荷园瞧大奶奶的,连小蝉都请不动,她竟然请动了老爷,可见,不是个省事的,老爷若是善待她,那咱们正儿八经的蔷姐儿岂不是委屈。”红燕道。

    “是了,那林紫嫣也没个心眼,夏清荷又是个佛爷,怎么教的姐儿这么伶俐,这要是下去,那还了得。”凤素瑶道。

    “依奶奶呢?”红燕道。

    “好在这姐儿也不是有福气的,命那样不好,她到哪里哪里就死人,这看着就很邪门,回头叫个先生给算一卦,寻个空告诉老爷,我看老爷还看怎么看重她。”凤素瑶道。

    “老爷是当官的人,只怕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事。”红燕道。

    “你错了,正是因为老爷是当官的人,官场凶险,家宅更不能不安宁,才不由得他不信,这可不是凭空捏造的,林紫嫣早亡是真的吧?夏清荷病亡是真的吧?既然都是真的,那丫头又都叫她们母亲,老爷尽管嘴上说着不信,可为了他自己的官途顺当,到底也忌惮着。”凤素瑶道。

    “奶奶说的是,老爷是谨慎的人。”红燕笑道。

    晚间,荷园内送走了几波客人,小蝉才有时间整理夏清荷的遗物。她悄悄的拉着萱姐儿,到夏清荷生前住的房里,将一个檀木首饰盒打开,寻出来一枚荷花珍珠挂,道:“萱姐儿,这是姑娘生前就叫人打好的,这珍珠,还是当年姑娘成亲的时候,夫人给姑娘准备的凤冠上的两颗小珍珠,一颗给了给了茉姐儿,一颗叫留给你,可姑娘去了,你就留着罢。”

    “荷叶如掌,明珠如萱,取其掌上明珠之意,娘亲可是这个意思?”萱姐儿看着精致十分的小坠子,哭道。

    “萱姐儿读书多,到不枉费咱们奶奶素日教导,姑娘说了,即便萱姐儿命苦,也依旧是她的掌上明珠,还说,待萱姐儿长大了,要为萱姐儿寻一位如意郎,远离这是非内宅,一辈子受宠爱,只是,她再也见不到了”小蝉哭着安慰萱姐儿道。

    说着,突然在那箱子里看见一枚素荷簪,道;“这个素荷簪到没见她戴过,怎么这样式是那只素荷手镯是一样的?是姑娘新打的么?”

    萱姐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罢了,收起来罢,也是个念想,”说着,又将那只素银镯子拿起来,道:“回姑苏下葬就把这个让她带了去罢。”

    几日后,一行人悄悄的扶着夏清荷的棺椁往姑苏去了。

    彼时,苏更甫在梅园中歇晌,便推辞朝中事忙,一连几天,都没往荷园来,连棺椁出城,也没送她最后一程。

    吴疏影见了,道:“官人当真不去送送姐姐么?毕竟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苏更甫沉默良久,道:“我不去送她,只当她还在荷园,若是去送了,当真不会再回来了。”

    吴疏影听了,到觉得日日都见的官人像是有些看不明白了。

    “逝者已逝,官人节哀,只是,荷园里还有位姑娘,不能无人照拂,此次扶灵回来,老爷是否给她重寻一位奶奶?”吴疏影道。

    “连日里我也听见许多不好的传闻,二奶奶又悄悄叫人算了命,说这孩子命不好,是个克父母亲人,再至官人孩子的命,二奶奶不信,当然,我也不信,只是嫣儿去了,清荷也去了,说是巧合吧也到底存了些疑影儿,暂且叫她先在姑苏守三年的孝期罢,就当为清荷守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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