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周末,林落跟林苒一起外出赶集。以前是林落和母亲余念。后来姐妹俩长大后,余念为了培养她们独立生活的能力就让她们自己去。

    市集上,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和讨价声此起彼伏,不时夹杂着过路电动车的鸣笛声。

    街道两边是林立的民宅或小型超市,错落有致。这些民宅的主人大多利用地理位置优势,在家门前沿街摆起小摊,做小生意。

    整条扁长“h”型街道不算宽敞,每段勉强挤够两辆轿车。出于安全考虑,一般圩日也不会有轿车经过,进去了也难出来。偶有小型电动车穿梭,但骑车者得有足够的车技和耐心,否则很难行动自如。

    林落她们走在“h”型中间横着的那条街道上,谨慎靠内,时刻提防着不被挤散或撞倒。微风夹带着人间烟火气息吹拂着街道上的每个人,笑容可掬,他们都有各自期待的事要做。

    对于青禾镇的百姓来说,三天一次的赶集是众友聚会的时候,是尽享小吃的时刻,是消费快乐的时光,可以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于闹市中短时欢畅,然后回归生计,向上生活。

    人来人往,本可将一切繁华喧闹揽入,却满眼装着一个撕裂光芒,逆行徐缓而来的身影。

    林落一眼认出了逆行而来的苏彻,趁着人潮拥挤,拉着林苒往周边小摊的空处暂时停留,挪了挪位置,各自东张西望。

    抬眼处,苏彻也看到了林落,顿了一会,星眸微动。他嘴唇翕动但没说话。

    而林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更没有主动打招呼。

    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理他,只要她主动打招呼,哪怕一个字都行。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找她,只要他开口,一样地有问必答。

    可是他们都没有捕捉到对方的心意,都选择了沉默不言。

    逆光处,林落发现,苏彻比以前长高了,身姿挺拔,身高目测180,一头黑亮的碎发下一字眉浓密微皱,一双细长眼蕴藏着锐利的眸光。往下是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

    苏彻依然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仍旧双手摊在兜里,漫不经心。

    他越靠近,林落越回躲,最后几秒没有继续看他,而是转身看向了小摊上的物品。

    再回首,他已经走过去了,林落微微侧身看他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光越来越暗淡,直至他消失在尽头拐角处。

    “姐,你看什么呢?”

    “没,继续走吧。”林落推搡林苒走,林苒不依。

    林苒往苏彻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说:“我刚才好像看到你班的同学了。”

    “谁呀?”林落假装不知道,冷漠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呀,反正是以前帮过我和你的哥哥。”

    “呵,那你干嘛不打招呼?”

    实则问的是自己。

    “我……我怕尴尬,万一他不记得我了呢。”林苒犹豫着说,“话说你们是同学,你打招呼不更合适?”

    是呀,连林苒都觉得,作为同班同学林落应该打个招呼,可她没有。

    林落扮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自己折磨自己。她也有跟林苒一样地担忧,万一,人群嘈杂,他没有听到呢?又或者他还是像最后那次她找他,他不想搭理呢?

    林落还会嘴硬:“哦,人都走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懊悔的是她自己。

    “姐,你们还同班吗?”

    “没了,分道扬镳。”话里带着决绝和生气。

    “啊,好可惜。我觉得他挺帅的,说不定你就可以……。”林苒古灵机怪惯了,教唆人有一套。

    只能说她想得太简单。现在这情况,他们重新陌生化了。

    林落向远处微扬下吧,对林苒毫不气地说:“你去呀。”

    如果林苒有胆,不怕碰壁的话,可以试试。

    林苒自知理亏,撅起小嘴,略表遗憾,说:“我没那本事。”

    “……”林落真的佩服林苒,天马行空惯了。

    “那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就行。”

    林苒自信地说道:“你们认识呀,他也帮过你。”

    林落弹了一下林苒的脑袋,指责她的不识好歹:“都什么年代了,你要给我灌输以身相许那套吗?”

    “你真不喜欢他吗?”林苒不死心地探头问。

    “你做梦去吧。学习使我快乐。”林落给了她一个死亡微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喜欢是喜欢,但没什么机会。

    林落不给自己走心的机会。

    苏彻很失望,她又躲了。又该怎么办呢?

    他也尝试为她考虑,或许人多,她怕主动打招呼尴尬。

    但是他连余光都在捕捉着她的表情、动作,林落没有一点欲言的模样,哪怕一点点。

    苏彻的眼眸逐渐深邃起来,兜里的手撑成拳,表情森冷阴郁,甚至有些怒火。

    她没有心吗?他这么大个人站那,明明都有对视,看见了却要假装不认识?

    毕业了就都结束了吗?有时候恨不得把她捉过来,不满地骂她一顿。每次怒气上来时,怯懦作祟,最终都不了了之。

    林落蹲在屋顶发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开他的视线,好像是下意识地本能反应,她怕他了吗?

    但林落曾无数次期待过跟他再对峙一次,哪怕他的话依然狠毒带刺。可到最后,她居然没勇气打招呼,仿佛心里有鬼。

    他们,各怀心事,却不动声色。都是敏感多愁的性格,不善主动,害怕受伤。

    表面冷淡,但内心丰富。

    那些没有表达的心事,悄无声息地拉开他们的距离。时间成为了最好的药剂,彼此一开始为对方悸动,慢慢地平淡,归于生活本相。

    谁都不是非彼此不可。

    可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年的风总吹不散那场忧愁与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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