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派稍一愣,急往后退。殿在后面的乃华山派与伏岭剑庄弟子,忙往洞外抢出,哪知刚至拐角,只听轰隆隆一声大响,坍下巨石无数。两家弟子闪避不及,顿时便有五六个葬身乱石之下,已然毙命。

    尘埃落定,众人转身去寻那两个领路守卫时,只见二人早已倒伏在地,脸面乌紫,口中泛出黑色血沫,显是服下了巨毒。无缘方丈忙扶起一人,伸掌护住其心脉。伏岭剑庄李庄主大怒,喝问道:“八大派与梨花教无冤无仇,为甚陷害于我。”

    那守卫勉强一笑,气若游丝道:“有……有诸位陪葬,荣幸……荣幸之至!”便再不言语,不一会气绝身亡。

    无缘放下尸首,合掌念了一回往生咒,超度了二人,方转向孙复同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怎知有诈?”

    孙复同指指那具尸首道:“这人我认得,不是梨花教的,而是玉阙门的。”原来此人便是当日小史庄放火烧屋的那个侍卫首领。

    祝掌门因问道:“你如何知道此人是玉阙门的?”

    孙复同道:“如今之计,倒是想个法子脱此洞穴要紧,这两个尸首系何人所使倒在其次了。”

    众人均想此是正理,便先去察看那坍塌的入口。只见巨石交错,少则三五百斤重,重则达千余斤。众人便是手中有铁钎大锤,要凿开一条通道,少说也要月余。如今手中止几柄刀剑,杀人动武固好,开山凿石却非其所能。众人再察看溶洞,却是不成形状,高处也有两丈有余,阔有十来丈,总呈扁圆状。从那洞深处崖隙间流出一股清泉,曲曲折折贯穿溶洞,又从崖隙间流了出去。只那崖隙极小,宽处也不过两指。

    想来那设此毒计之人亦事前勘察仔细,绝无出路。无缘方丈不禁叹道:“看来我等皆要葬身于此了。老衲罪过,累及众人。”

    祝掌门忙道:“方丈不必自责,只是设计之人太过歹毒。虽一时困住,以我等之能,料想亦能寻出脱困之法。”众皆称是。只齐云山上善真人道:“瞧这两名死士的光景,对方必欲置我等于死地,怕是脱困不易。贫道实断不出何人与我八大派有此仇怨!”

    祝掌门转向孙复同问道:“你方才说这人是玉阙门的,可有何凭证!”

    孙复同因一时情急,发声警示,此时少不得据实说道:“我本是江州清河县小史庄人氏。”便将当日玉阙门杀死木阿婆与木连城之事说知众人,却隐去其后诸多事故,只说因此随父母远遁他乡。

    祝掌门乃道:“既如此,看来设计之人便是玉阙门了。只是我八大派与玉阙门虽无交好,却也无甚纷争,如何下此毒手?”

    孙狐二人虽知玉阙门与四海、雄霸镖局及南宫世家阴谋扫除异己,称霸江湖,却也猜不透为何对八大派下手。若只恐八大派从中调和便下此毒手,未免也太过狠毒。

    华山江掌门因爱徒惨死巨石之下,恨入骨髓,怒道:“玉阙门行恶江湖已久,若脱此困,华山派再不中立,誓与玉阙门为敌!”伏岭剑庄李庄主亦附和道:“正是如此,伏岭剑庄至今日起与玉阙门誓不两立。”

    “阿弥陀佛,”无缘道,“老衲的罪过,未察明细便冒然赴约,致二位掌门痛失爱徒。因情生恨,因恨生嗔,因嗔而癫,此乃无中生有之劫,望二位掌门以天下苍生为念,勿入邪途。”

    江掌门不悦道:“方丈虽说得是,可那玉阙门全无江湖道义,且手段卑鄙。佛法有云:以暴制暴、以恶除恶。若巨石之下压的是少林弟子,不知方丈作何感想。”江响阳因师徒情深,大恸之下不免口不择言。渡痴道:“江掌门此言差矣,若能以此浊胎**挽救苍生,乃我佛家子弟之幸。”江向阳正在气急,哼一声道:“你佛家弟子尚能超脱升天,可怜我两个徒儿,不免堕入轮回地狱了!”

    众掌门见言语不祥,纷纷出言缓和。妙清师太气道:“大难当前,该当同舟共济才是,却先自生抵牾,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江向阳因众人之意隐约都道自己的不是,不免气忿,自寻了个高处,打坐去了。这里祝掌门等也顾不得,一时又无脱困之法,只令各派弟子尽力清理堵塞入口。却是进展极缓。

    一时稍定。忽听一名峨嵋女弟子惊叫一声:“老鼠!”溶洞之内有山鼠出没,原也寻常,众人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只见百余只体态硕大的山鼠湿漉漉地仓皇奔逃。原来不知何时那低洼之处已积了偌大一滩水,想是淹了鼠窝,逼得山鼠奔逃。

    祝掌门大怒道:“玉阙门当真歹毒之极,困住不够,还想作速淹死咱们。”

    却见江响阳一跃而起,手中长剑落处,必有一只山鼠毙命。转瞬间竟截杀了半数鼠群,剩下的山鼠早钻入岩缝之中。江响阳一语不发,拣了鼠尸,堆至方才所坐高处。因见众人已掘出三个徒弟尸首,亦搬了过去,置于身边,微闭双眼打起坐来。

    众人只道他爱徒新丧,邪迷神智,也不理会。只那一股暗泉因出口被堵,瘀积洞内,多不过三五日恐洞内便无立足之处了。实是令人焦躁。

    彼时洞内有孙、狐、小鲁班、醉奴儿四人,少林方丈及四大弟子五人,泰山、齐云山师徒各六人,崂山派最众,掌门及弟子计八人,峨嵋派妙清师太与慧静及两个俗家弟子共四人,伏岭剑庄三名弟子遇难,只剩庄主父子二人,华山派江响阳一人。共计三十六人之众。除孙狐四人,余者皆是当今江湖名士,不想竟被一个蒙面之人两个亡命死士囚于溶洞待死。

    崂山派在八大派中地位最低,弟子虽众,亦是道行最浅,当下各都绝望,再不徒劳开道,围坐一起只唉声叹气。

    正焦虑无计之时,壁上火把亦逐次油尺火熄,洞内登时漆黑一团。众人虽疲倦已极,却又哪里睡得着,俱各怀心思坐在黑地里。幸而未过多久,溶洞左上端竟透下几缕巴掌大的阳光来。众人大喜,细看之下见那漏光之洞不过小腿粗细,厚达丈余,不知那涓涓细水历经几千几万年方凿刻出来,却亦非活路,所幸洞内因有这几缕阳光,虽昏暗尚可辨物。

    众人折腾一宿,心力憔悴,疲惫已极,不由各自昏昏睡去。

    再一觉醒来时,地上积水已有三四尺深。众掌门又在一起商议一阵,令几名弟子脱了外衣,去堵入口之水,此外再无良策。堪堪又到红日偏西,众人不觉腹肌难忍。因昨夜出走仓促,俱未带干粮食物。几个掌门内力精深倒还可,那崂山众弟子不免心烦意乱口出怨言,亦非道长也喝止不住,只得由他们去了。却见江响阳拈起一只山鼠,剥去皮,在积水中稍稍清洗,便放入口中大嚼起来。看得醉奴儿与峨嵋两个俗家弟子干呕不止,又呕不出东西来。那起崂山道士见此光景,饥饿更甚,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一回,便推一个唤作何昆阳的大弟子上前道:“江掌门,看在我们同属八大派的份上,也赏我们几只山鼠,聊解饥饿。”江响阳冷眼一扫,并不答言。却惹怒了亦非道长,喝道:“何昆阳,你作甚么?崂山派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徒儿比不得师父,入定之后一月不饮不食也使得。”何昆阳道,又求江响阳:“江掌门可怜可怜我们。若能存得性命,我等愿改投华山门下!”

    亦非道长怒极,起身拔剑道:“畜生,看我清理门户!”却被上善真人一把拉住,道:“道长休怒,此等人与他一般见识作甚!”

    何昆阳见江响阳不言,也顾不得,趋前便欲去拿山鼠。江响阳方冷冷道:“也须问问我的宝剑答不答应!”何昆阳自忖武功差江掌门甚远,自不敢用强,况尚有其余各派在场瞧着,只得回转来。

    孙狐四人亦是饥饿难忍,醉奴儿幸喜还有一葫芦好酒,拿出来啜了几口,递与狐猴道:“你们也喝几口。”

    狐猴接过收入怀中道:“这酒于你是饭食,于我们三个却是无益。我替你收着,免你一时贪喝尽了。还不知要困几时几日呢?”

    醉奴儿道:“那边几位可都是当今武林泰斗,竟真无办法对付区区一个溶洞?”

    孙复同道:“在这洞内,那三十来人加起来,恐怕还不如一个小鲁班。小鲁班,你可有甚么法子。”

    小鲁班哭丧着脸道:“都怪我贪那几两破银子,如今小命也要丢在这里了。我纵有办法,你们又从哪里寻得来工具。”

    孙复同问道:“小鲁班,你小小年纪,不在父母身边,倒江湖上乱跑甚么?”

    小鲁班道:“我娘早没了,都是跟着爹四方讨生活,如今我爹又被人抓去造甚么堡去了。”一面说一面眼圈也红了。醉奴儿忙宽慰道:“小鲁班莫哭,你有一身好手艺,不怕将来饿死。姐姐不就叫你赚去百来银子么?”

    孙复同低声道:“这起人虽是名门正派,只怕再过数日,若脱不得困,必有变故,我们几个却要好生防备。”

    说话间,洞内又渐黑下来。这一夜,众人哪里再睡得着。黑暗里忽听得一阵响动,一人歇斯底里地乱喊:“我要出去,我不想死!”亦非听得声音熟悉,忙点亮火折看时,见果是一名年轻崂山弟子,发了疯般去抓那阻塞入口之石,一面乱嚷。手掌间已是鲜血淋漓,犹浑然不觉。亦非忙上前点了此人凤池穴,抱了过来止住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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