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更甫带着苏成萱急急忙忙往梅园处来,早有丫头来报给吴疏影,吴疏影一早预备了上好的茶叶,开开心心的等着苏更甫来到。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苏更甫便带着一群人进了梅园,吴疏影高兴道:“官人,你可来了,妾身听说官人要来,今日又难得高兴,早早的着人备了茶点,官人正好来用。”

    说着,将苏更甫迎了进去,一转头,却看见苏成萱也在那里,心里有些奇怪。

    “梅儿不忙,我有些事与你商议。”苏更甫进去暗香堂,坐在榻上,握着吴疏影的手道。

    “官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只是,妾身能帮官人完成什么样的事呢?”吴疏影半坐在苏更甫的怀里,故意逗弄着他的胡子,亲昵的问道。

    “梅儿你这样调皮,叫我怎么说,先下来。”苏更甫一把抓住她的手,顺手将她揽过来,安坐在榻边,向外吩咐道,“叫萱姐儿进来。”

    外面的丫头本来听见里面的声响,不敢出声,听到苏更甫吩咐,忙叫四姑娘进来。

    苏成萱在院子等候良久,听到人叫,赶紧进来。

    吴疏影见了她,道:“官人怎么叫四姑娘进来了?有什么事不能单独给妾身说呢?”

    苏更甫道:“这事还得是四丫头,她可帮了我大忙,影儿,你听我说,后日你亲自去太子府邸,去拜见太子妃。”

    吴疏影奇道:“官人,妾身只是侧室,这样的事只怕是二姐姐去更便宜,方不失少师府的礼数。”

    苏更甫摇摇头,道:“不,不用她去,就你去。”

    吴疏影心内迅速盘算,仍然要推脱,一眼看向苏成萱,道:“四姑娘是原先大太太身边的姑娘,怕你爹爹今日糊涂了,不如姑娘劝劝官人罢。”

    苏成萱听了,对着苏更甫道:“若是这样,女儿也觉得不妥。”

    苏更甫奇怪了,道:“方才不是你的主意,怎么现在又不成了。”

    苏成萱道:“爹爹,若是太子妃和四太太一起去,那未免太声势浩大了些,不如,去拜访李才人。”

    “李才人?她的地位虽然不如太子妃显赫,可却得太子宠爱,膝下又有熙宁郡主,恐怕更妥帖些。”苏成萱道。

    苏更甫想了一想,正房去确实声势浩大,不如四房去,且听说那李才人也是长安人,果然更加妥帖,便对吴疏影道:“三日后,你去拜访李才人,同她一起送送方知州。”

    三日后,太子府的李才人同少师府的偏房吴氏,一同乘车前往金陵城外,送别往日亲厚的内眷,互诉了许多衷肠。

    金陵城中不久便知道了这样的事,有说知人情冷暖的,有说世态炎凉的,果然一时热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也没能闹到朝堂上去,左不过一个深情厚谊罢了。

    这事不久后便上达天听,圣上知道了,到默默了良久,并无苛责也无褒奖,一月后,又寻出由头褒奖皇太孙辅政有道,德惠绵长,恩赐诸多珍品。

    自此,京城命妇们有奇怪的,这般迎来送往的事,向来只是京城内嫡妻正妃来打点的,亦有嘲笑的,但终归注意到太子府和少师府还有这般懂人情,知冷暖的妾氏偏房,连带着皇太孙和少师苏更甫的名声都很好听。

    皇太孙刘允乐挑了些珍品送往少师府,连送东西的婆子都得了打赏,可见是真的高兴。与那些珍品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正正经经的帖子。

    苏更甫打开那花笺帖子,看时,只见上道:

    “生乐谨奉,近屡奉笺,至感恩师厚谊深情。上所述之事,具已安妥,恩师德宏才羡,屡屡怀慕,生谨蒙诲教,疑惑冰释,胜似春风甘霖灌顶,深谢恩师卧龙之智,方能泰然渡之。今春孝期已毕,盛暑来临,生特禀天子,上书表明,皇恩浩荡,特准于今月二十一日出巡塞外。塞外风光甚异,长风万里,或赏景色,或骑烈马,或避酷暑,虽一时之偶幸,然千古之佳话,若蒙夫子携眷而来,生则扫花以待,生乐谨奉。”

    合上帖子,苏更甫满脸堆笑。

    凤素瑶迅速将那珍品命人登记在册,又见着苏更甫高兴,便将那有的没的话说了一大车,“老爷,皇太孙这般受恩宠的人,却是个有心又有意的,老爷积福多年,方能得到这样的学生。”

    “人家是皇孙贵族,人品贵重,见识甚远,又具才干,自然是万里挑一的。”苏更甫掩饰不住,满脸得意道。

    “这个妾身到不懂,只知道这皇太孙打小就得宠,就连他父亲当日…那都比不上的。”凤素瑶道。

    苏更甫悄声道:“你悄声些罢,平时伶俐嘴快倒没什么,只是若去了外头,与那些命妇在一起,可万不能如此,想那懿文太子在时,也是受今上无数宠爱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凤素瑶笑道:“是是是,少师大人教训的是,奴婢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万不能丢掉少师夫人的谨慎,这还只是少师,待来日官人升了太师,也为妾身讨个诰命,那时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束着妾身,想说什么都得在腹内过上三遍,想去哪里都得提前铺路的。”

    苏更甫被她逗得十分开心,道:“方才皇太孙的帖子上说了,本月二十一日要往塞北出游,估计是要去叫携带家眷,你收拾好东西,也跟着我一同去罢。”

    “哎呦呦,拖少师大人的福,妾身也可见见外面的景儿了,成年终日的在这园子里,算不清的账,理不完的事,自己都快成了个算盘了,这下可好,也得空歇歇了。”凤素瑶故意笑着诉苦道。

    “知道瑶儿你辛苦了,往后见世面的日子还长着,你又刚扶了正,有的是机会,对了,再把家中的姐儿们都带着,也都及笄了,叫她们也见见世面,再者,把影儿也带上罢。”苏更甫道。

    “带着姐儿自然是应当的,叫见见人也好,只是,四妹妹年轻,又是又是偏房,怕是不大妥,老爷再三思。”凤素瑶道。

    “无妨,便说她是随行伺候你的,又有前月之事,太子也不大会怪罪,仅此一次,也就是了。”苏更甫道。

    长平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皇孙刘允乐携家眷,遍邀京城良师好友,前往塞北避暑。仰承天恩,随行人众多,文臣武将具有,实则是圣上及重皇太孙,特命随行保护。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与金陵城的精致繁丽相比,塞外更具不一样的豪爽风情。不同于秋天的百草黄沙,雁过留声,甘州的夏天却如不解风情的男子偶尔也会柔情一会子。

    一片淡黄色的油菜花田在云杉旁开得灿烂,远处便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草原,数十顶帐篷围着一顶尊贵万分的帐篷排星布阵,里外三层将它层层围住,门口,便是一众守卫不分日夜的守护着。

    那帐篷不远处,便是苏更甫及其内眷的帐篷,苏更甫与夫人的是一顶较大的铜顶帐篷,旁边是四顶小帐篷,苏更甫与凤素瑶便在那顶最大的帐篷内,而旁边的四顶分别住着四太太吴疏影,三姑娘苏成蔷,四姑娘苏成萱,下剩的两顶,为随行侍女婆子与小厮所住。

    苏成萱趁着众人都在父亲跟前承欢,便悄悄的带着丫头,远离那一群熙攘是非地,往那一片油菜花地来,放眼望去,一片开阔之感迎面而来,这种感觉是她在金陵那个勾心斗角勾勒出来的小园子里从来没有过的。

    莲心许久没有看到自家姑娘这般开心,道:“姑娘,这里是塞外,不是金陵,姑娘可暂且放心玩玩罢,不用担心许多了。”

    苏成萱看着远处自由自在的几匹野马,闲云野鹤般安然自在,道:“爹爹才为了那件事,对我才少了些忌讳,如今,虽然在外面,仍然要小心为上,在这里透透气,便回去罢。”

    莲心纵然心酸,但也只好点点头,道:

    “姑娘放心,奴婢替姑娘守着,又有喜儿姐姐,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听说,李选侍也来了,就连熙宁郡主都到了。”莲心道。

    “熙宁郡主?想必就是那位养在李选侍膝下的太子爷的三姑娘了,太子爷生前最是宠爱她,听说那位熙宁郡主也是刚从外养病回来,一直也没见到过她。”苏成萱道。

    “奴婢也是听喜儿姐姐说,那位熙宁郡主虽然病弱,但太子爷极为宠爱,连其他几位郡主的宠爱加起来都不及她。”莲心看了看那是非地,又看了看四周,继续道:

    “往常家里没人,姑娘不是也听过三姑娘抱不平,说是郡主怎么了,到底也不如正室嫡出的郡主”

    “即便这里安静,到底在外,还是注意点好。”苏成萱道。

    “奴婢从来都是最小心的,姑娘放心。”莲心道。

    “只是听说,那熙宁郡主生的极美,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奴婢倒要看看,她有没有我家姑娘美。”莲心笑道。

    苏成萱今日穿着葱倩色袄裙,照旧只挽了最简单的挽髻,与以往不同,今日的发髻上到簪着一只素荷簪子,除此之外,干干净净的天然去雕饰,颇有当年夏清荷的气质。但与夏不同,她的眉眼生的极美,像极了林紫嫣,若是好好装扮起来,满金陵城也找不出几个,许是为着这个,苏更甫待她才略略好了些。

    “这话要是荷心说的,我就笑笑,没想到,连一向谨慎的莲丫头竟也会拿我取笑了。”苏成萱笑骂道。

    “哪里是取笑呢,要奴婢看,姑娘也到了及笄之年,又生了这个好模样,只是可怜不能好好打扮,即便这般,也甩那些姑娘几匹马,若是好好打扮了,还有那些穿金戴银的姐儿什么事,将来的四姑爷,指不定多疼爱呢”连心笑道。

    “这丫头怕不是疯魔了,你再敢乱说,看我不戴你一头花。”苏成萱说着,将手上方才摘的新鲜连翘要往莲心头上簪,莲心一边笑着一边讨饶。

    “你们是哪家的丫头,怎么不去用饭,在这里做什么?”一阵爽朗的女声在她们身后响起来,吓的苏成萱赶紧将手中的花草扔了,转过身来。

    一位身着红色裙装的女子正奇怪的看着她们。

    “我们是少师苏大人家的,请问姑娘你是哪家的?”苏成萱定了定心神,温声道。

    苏成萱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然她着裙装,可腰间束着小革带,带上竟佩戴着短刀,一只束发金环像男子那般将满头辫子高高挽起,英姿飒爽,周身干净简单,无半点奢侈之物,若不是看见她那双水杏般的大眼睛,差点认成男子。

    “我叫卫朝阳,是这里的主人。”那女子道。

    苏成萱心内好笑,看她的样子,只怕家里是在军营中高就,可却敢大言不惭的说是这草原的主人,这样的傲气,满金陵城,也找不出这样的女子。

    “少师家的姑娘?看你们的年纪也不像是夫人娘子的,也是打金陵来的?奇怪,往常跟着哥哥爹爹一同去金陵赴宴,也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卫朝阳看着眼前的苏成萱,心里奇怪,金陵的女子多是穿金戴银,什么庸俗什么往头上身上穿戴,怎么这个女子打扮的这样素净,一点都不像金陵的作风。

    “我们姑娘是少师苏家的四姑娘,少师府家教严,平日不许我们姑娘出门,所以姑娘不曾见过。”小丫头莲心道。

    “原来这样,怪不得呢,你这个小丫头到伶俐,怎么你家姑娘到怯弱的,我都说了我的名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卫朝阳道。

    “我我叫苏成萱。”苏成萱弱弱道。

    “嗯,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在这草原上,谁敢欺负你,你不要像今日这般害怕,你就报我卫朝阳的名字,便没人敢欺负你了。”卫朝阳一脸骄傲得意道。

    “朝阳,你在那边和谁说话呢?”一位同样草原装扮的男子就要走过来,慌得苏成萱四处没地躲,莲心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你不在那边和爷们儿吃酒,过来干什么?”卫朝阳道。

    “席间不见你,众人都问你跑哪里去了,快跟我来。”那男子说着,就将卫朝阳带走了。

    莲心见他们走了,才将苏成萱从身后放出来,道:“姑娘,想必是那边开宴了,咱们也快回罢。”

    “嗯,快回去罢,方才的事,谁也不许说。”苏成萱快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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